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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曼云还在愣神间,地上尸体与血迹就都消失不见。
她后知后觉地“啊”了一声,扭过头去看暮兰。
神奇的是,她对于“死亡”并没有过多惧怕,她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。
“你可以出来了?”沈曼云问。
“嗯。”暮兰抬脚拨弄了一下地上雪,他将路面重新拨得平整,就仿佛这里根本没有死过一个人。
“你吃这个啊?”沈曼云又问。
“植物就是吃尸体的,死去的动物尸体最终都会被分解,与大地融为一体,我们也吃自己的尸体,落叶腐烂在地里,又成为我的养分。”
“很奇怪吗?”
沈曼云摇头:“不奇怪。”
“你不怕?”暮兰问。
“不怕,刚才他在我身边,他走了,你又过来了。”
“一张这样的脸、一个这样的人就能给你这样的安全感,人类?”暮兰疑惑。
“是呀,我知道他很好的。”沈曼云对燕飞光有绝对的信任。
她相信他正直善良、坚定勇敢、忠诚深情。
沈曼云转过身走回家,暮兰只停留了一瞬便跟上了她的步伐。
燕飞光刚离开的那几日沈曼云总是有些走神,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也没花很多时间去想燕飞光。
由于洛都惊变,南疆也不太平,偶有战事发生,西城有些受伤魂族需要她去治疗。
事实证明,燕飞光将无妄城的管理权暂时交给青霓是正确的,沈曼云和星阑趴在城墙上,亲眼看到她率领无妄城的军队抵御外敌。
她是天生的领导者,即便此番流落此地,也掩盖不了她的能力。
“真厉害啊。”星阑坐在城墙上托腮,看着远方率领士兵冲在前方的青霓说。
“她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,她一说话,我就忍不住想要听从。”星阑对沈曼云形容这种感觉。
“不是命令式的,我想想??如果我母亲还在,我会像听妈妈话一样听她的话。”星阑如此对沈曼云说。
沈曼云对他点了点头,她很庆幸现在的无妄城有青霓在,她看向战场中央的那个银白色身影,有些向往。
她很欣赏、羡慕这样的人,他们像是星系的中心,吸引万千星辰围绕着他们旋转。
??
“这么多年,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治疗魂族的人。”青霓伸出一只手放在沈曼云面前,盯着她说道。
她小臂上有一串很长的刀伤,在战场上难免受伤,这伤并不致命,但也需要治疗。
“只是你们的身体结构很像织物,我的工作是裁缝,恰好对上了。”沈曼云低头拈着血针,轻声说道。
“嗯。”青霓观察着沈曼云手里的血针,又问,“如此精巧的工具,是你自己做的?”
“是燕飞光做的,这是他自己的血。”沈曼云忽然想起只有燕飞光的血能对魂族产生影响。
所以在她之前,如果有魂族受伤,都是燕飞光输血治疗吗?
意识到这个事实,她收回的手指不可控地抖了一下。
青霓握住了她的手腕,防止她没稳住,让手里珍贵的血针滑落。
“这几日你经常在发呆,在想城主吗?”青霓问。
她的话语直白利落,直戳沈曼云的内心深处,这让她紧张得脸都红了起来。
沈曼云感觉胸前热气上涌,耳根似乎都烫了起来。
她老实回答:“在。”
如果她没有记错,在燕飞光前往洛都接应女主之后,他又受了伤。
这一次,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。
沈曼云是见过燕飞光的身体恢复能力的,她给他疗伤之后没多久,不管多惨烈的伤处都能恢复如初,连疤痕都不会留下。
她不知道燕飞光是受到了怎样的伤,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。
反正原书对这里的描述很笼统,她也只是知道燕飞光是在战场中受伤的。
上次与叛军一战,燕飞光都伤成那样了,沈曼云都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过去寻找他,他到底能不能活下来。
所以,她的存在是不是也成为了构成原书剧情的一部分?如果她一时没注意,燕飞光会不会真的死了?
她就是喜欢这样胡思乱想,脑海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。
“担心他?”青霓拍了一下沈曼云的手问。
“嗯,洛都现在不太安全。”
“无妄城里没有谁会希望他死了。”
青霓的眼睫垂了下来:“我也希望他能安全。”
她深知燕飞光那神奇的、安抚魂族的能力。
她自己也就罢了,她的孩子落入叛军手中,定然是进入了异化状态,如果没有燕飞光,那孩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。
“这样吧,我派出信使去询问他的情况如何?”青霓询问沈曼云的意见。
“好。”沈曼云点头。
“好了,快些回去休息吧,给魂族疗伤很花费心力,你别把自己累坏了。”青霓拍了拍沈曼云的肩膀。
“不累,以前工作也是这样的。”沈曼云回答。
从天明干到日暮,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工作,这样的枯燥乏味比劳累更可怕。
青霓愣了一下,她看着沈曼云微笑:“但现在不会了,有人会关心你。”
沈曼云眨了眨眼,她感觉眼睛有些湿润,青霓三言两语就给了她莫大的能量。
她离开此处之后才发现青霓已经在议事厅呆了一整天,现在都快入夜了,她还没离开,这几日她几乎都歇在议事厅里。
政局动荡,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也有许多,她身上的担子也不轻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,沈曼云深吸一口气,打算从方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出来。
星阑守在议事厅外??他以前总是溜进来偷听,现在青霓在,他都不敢做那些小动作了。
“怎么样,青姨的伤还好吧?”星阑背着手和沈曼云并肩走着,如此问道。
“没什么大碍。”沈曼云安慰星阑。
“那城主呢?他走了那么多天,有没有传信回来?”星阑又问。
“没有。”沈曼云把自己的议事厅里抓来的果干塞进星阑手里,“但是有这个。”
“曼云姐姐,我又不是小孩子了!”星阑嘴上如此说,却还是笑嘻嘻啃了起来。
他走在沈曼云前方,夕阳将他纤长的身影拉得很长:“我好想长大啊,长大了就能帮你们做事情了。”
“可以城主并肩走上战场,可以像别的魂族士兵一样冲到他身前保护着他,也能保护所有在无妄城里的人。”
他其实已经很高了,身量比许多成年人都更高,但面庞还有些稚嫩。
都认识这么久了,他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沙哑干涩变得低沉很多,这孩子的变声期都快过了。
“快了,再过几年生辰就好了。”沈曼云在自己家门前与星阑告别。
她回到自己家,院子里果然飘来了饭菜的香味,暮兰每日都会做饭,味道都差不多美味。
此时的暮兰正坐在桌边摆弄着碗筷,见沈曼云回来,他便抬眸看她。
在暮色里,他精准看到了沈曼云长睫上盈着的一点冰晶,方才和青霓说话,她想起燕飞光,又被青霓一阵安慰,情绪起伏之下,她是快哭了,不过没有泪水落下来,只是在雪季的寒意里,那点水意凝成了冰。
沈曼云慢悠悠走了过来,暮兰的叶子将花架的两侧几乎都围了起来,抵挡着风雪,花架下竟也不冷。
她俯身坐上椅子打算吃饭,低头时却看到一滴水从自己脸上落了下来。
方才眼睫上凝成冰的水意被此处温暖的气息融化,又化成水滴落,这是一滴迟到的泪水。
沈曼云愣了一下,她揉揉眼睛说:“这里好暖和。”
“你又哭了。”暮兰说。
“快哭了。”沈曼云拿起筷子,纠正暮兰的说法。
今晚的菜是油焖茄子和蒜香时蔬,还有一碗炖得软烂的萝卜排骨汤,暮兰的手艺好得出奇。
沈曼云捧着汤碗一边喝一边说:“燕飞光不是会为了自己口腹之欲去学习厨艺的人吧?”
“他不是。”暮兰回答。
沈曼云想,她又了解燕飞光一点了。
“想他?”暮兰注视着她问。
沈曼云的脸颊在夜晚的灯下显得红扑扑的,手里捧着汤碗里的热气晕上来,将她的眼睛蒸得湿漉漉的。
经过这么久的相处,她倒是不害怕和暮兰对视了。
现在,她眼眸亮晶晶的,就这么期待地盯着他看:“是。”
她承认得落落大方??为什么要对一株植物羞涩?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没有感情的。
暮兰别开目光,第一次避开了与沈曼云的对视。
“他总会回来,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了,你的担心毫无用处。”暮兰告诉沈曼云事实。
“我知道,但我是……是人,这是人之常情。”沈曼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绪来源。
“嗯……”暮兰给沈曼云夹了点菜。
在暗夜亮着暖光的花棚下,他低沉、柔和的声音缓缓传入沈曼云的耳朵,仿佛某种引诱。
“正好我前些日子吃得有些饱,所以我的根系与枝叶正巧往洛都的方向生长过去了。”
“虽然目前根系的发达程度不足以承载我的身体,但可以将我的意识带往那里。”
暮兰定睛看着沈曼云说:“沈曼云、人类、我的主人,你想去看看他吗?”
“我可以带你看。”他邀请沈曼云。
“什么……”沈曼云有些惊讶,她侧过头观察暮兰,一株植物究竟吃了什么可以生长得那么快。
是那天那位将领的尸体让他如此餍足吗?这就是他的生长速度?
“你吃了什么?”她问。
“你去救他的那天晚上吃了许多。”暮兰托腮,漫不经心回答。
沈曼云想起战场上散落的许多叛军尸体,她很快自己将事情圆上了。
“你吃了那些尸体?!”沈曼云低声问,显得小心翼翼。
暮兰略惊,但还是点头:“是。”
沈曼云使劲瞧着他淡漠的眼瞳,问:“那请你带我看看吧,我想看看他??他安全就好。”
暮兰坐直了身子,这一回他没有马上答应沈曼云的要求。
“这当然是有条件的。”暮兰收起桌上的碗筷说。
“什么?”沈曼云追上他问。
顺带,她将他手里的碗筷接了过来,放到水槽里很快洗了起来。
沈曼云有些忐忑,她不知道暮兰会提出怎样的要求,她想他应该不算坏,但他吃人。
如果他要吃活人,她就不答应了,如果他要吃死人,她就带他去城外的战场上溜一圈。
最糟糕也不过这个要求了吧?沈曼云想象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,她只能根据见过的事实来推测暮兰的想法。
“嗯……”暮兰慢悠悠回答,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情,“沈曼云,姑娘……我希望你……”
“请你给他一个吻吧。”他说,“这就是我的条件。”
沈曼云洗碗的手一顿,她瞬间站直身子,暮兰说出的话直接让她的大脑宕机。
她确实从未对燕飞光存着什么旖旎心思,青霓说她在想燕飞光可以让她脸红,但暮兰说出这样的条件,却没让她感到任何羞赧情绪,只是觉得震惊。
她的感情干净又纯粹。
呆成一尊雕塑的沈曼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。
给他一个吻?
给谁?
燕飞光还是他?
听他的说法,是要她给燕飞光一个吻?
这这这……这怎么可以?
沈曼云在原地踉跄了一下,还好暮兰将她扶着了。
他抓着她的胳膊,掌心微凉,只继续追问:“你愿意答应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可以!”沈曼云的拒绝十分坚定。
“我怎么可能会对他这样呢?不行……暮兰先生,请你换一个条件吧。”沈曼云絮絮叨叨说道。
“这是唯一的条件。”暮兰牵着她走出厨房,沈曼云被他这个条件吓得脚都软了。
“那就不看了。”沈曼云跟在他身后,轻声说道。
“好。”暮兰看着院中落下的雪说。
“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。”
“我不对你开玩笑。”
沈曼云躲进了房间里,暮兰独自站定在院中,大雪簌簌落在他的肩膀上,显得他的身形伶仃。
不久之后,沈曼云托着一件大氅跑了出来,她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。
“睡觉吧。”沈曼云柔声对暮兰说。
暮兰的身体变回枝叶与金色的小花,缩回花架之下。
愣在原地的沈曼云长睫不住颤动,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响着暮兰的要求,他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条件?
他不像是在拿她取乐,但他的要求已经超出了她认知的极限,她从没想过自己要和燕飞光有什么亲密接触。
回了房,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,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就当暮兰开玩笑吧??她绝不可能答应他,就算她再想看燕飞光近况她也要忍住!
怀着这样的心思,沈曼云睡了过去。
但她今夜的睡眠并不安稳,很少做梦的她竟然在梦里看到燕飞光了。
她看到他身陷敌军中央,无数利箭落到他的身上,他身上不断淌出鲜血。
但她站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,朝他不断奔跑却一点也无法靠近他。
她还梦见燕飞光从城墙上跌落,她伸出手去却只抓住了空气。
所有她能想象到的??燕飞光可能遭受的灾难一一在梦中上演。
沈曼云躺在床上,抱紧自己的被子,眉头紧缩。
在她的床榻周围,生长的枝蔓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,暮兰的枝叶替她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。
直到沈曼云从惊梦中醒来,那些枝叶霎时间消失不见,乖乖缩回花架下。
沈曼云被惊得满身大汗,半坐在床上大口喘气。
最终,还是梦中那宛如现实的画面压倒了她。
沈曼云赤足跑出了房间,她对着雪中的暮兰说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